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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菲律賓」我在菲律賓打籃球的兩三事《 第二集 》

關於菲律賓籃球這個主題，雖然老想多寫些什麼，又覺得上一篇已寫得差不多了。

然而，每每看完中華隊與菲律賓的籃球賽，那股想寫的衝動又會再度滋長；看見中華隊球員在場上被賓賓用各種小動作欺負，就好似看見年少懵懂的自己，深切體會在球場對決賓賓時的美麗與哀愁。

這次返台打球時，又被問了許多跟菲律賓人打球的體驗，便更加深完成這篇文章的欲望。

（好一記春雄鐵拳！）

我來賓賓三年半了，大家可能以為全世界都跟在台灣一樣，搭個公車捷運就能到處跑，但現實是，賓賓的交通還處在古埃及黑暗時期，所以平常沒事，我都盡量待在工廠，打過最多場球的地方，自然也就在工廠。

工廠的球場就如我上篇文（菲律賓的籃球生涯）所介紹的一樣，是純手工的，籃框籃板地板，都充滿著人文氣息的瑕疵，但打了三年多，我早已習慣這場地。

雖然三不五十還是會踩到沙坑陷阱滑倒，或是球運到詭異斜坡進而產生不規則彈跳，但一切都已無法驚動我內心的止水。

（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地方，都有一個籃球框。）

工廠的球賽相比其他球場，永遠是最激烈的，這綜合了以下幾個原因；

第一是因為工廠的球友們，都是工廠內的工人，平均年齡大約落在十九到二十五之間，正是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。

除了年齡因素，他們不像台灣小孩成天腦滿腸肥宅在家打手遊，都從小在田鄉闢野間活蹦亂跳，雖然身材不是太好，但體能條件全在平均值以上，明明踩著夾腳拖，彈速還硬是比你快，實在很讓人懊惱。

種種因素再加上菲律賓人基因中的血性，讓他們打球就像一群打了雞血的活屍，亂衝亂撞，永無休止的在球場上“打擾”你，就算只是撿到後場籃板，也絕不能放鬆，因為肯定會有人來摸你一下、偷雞一下。

我剛開始跟他們打的時候，一場球不知道要被抄幾次，丟盡炎黃子孫的顏面。

（我以為自己是野孩子，直到來到菲律賓。）

這情況台灣其實也會有，但台灣人內心深處還是被儒家思想所奴役，“其爭也君子”，動手動腳頂多發乎情止乎禮，很少讓人不舒服，相比起來，菲律賓人就很不要臉，他們的“打擾”超具威脅，完全沒有任何溫良恭儉讓的成分。

雖然這樣的球風很煩人，但我還是忍不住有點欣賞，畢竟球場上，能讓對手不舒服的行為，只要不是違例或犯規，都很值得欣賞。

第二個激烈的原因，就是沒有裁判。

本來這種街頭自己玩玩的比賽，沒有裁判也是理所當然，但跟菲律賓人打球，沒有裁判對我來講真的太吃虧。因為我打球很不喜歡喊犯規，總覺得會破壞自己跟比賽的節奏。

但當賓賓發現了你不喜歡喊犯規之後，就會食髓知味，越來越多的身體接觸，特別是到球賽末期關鍵分時刻，一過人切入之後，簡直就像被千手觀音打手犯規，偏偏又沒有“進算”的制度，這讓他們的犯規更加沒有節制。

我這樣描述有點一竿子打翻一船人，其實有些賓賓的球風沒那麼討人厭，稍微溫文儒雅一些，比例大概是八比二，通常球技越成熟的人，球風就不那麼野蠻，簡單來說就是那些看起來不太會打球的“軟柿子”，卻因為可怕的衝勁與拼勁，加上天生的體能條件，讓他們變得很難纏，所以整個球場裡沒有半個人是能輕鬆“吃掉”的。

（這種球場位於馬路中央，一有車就得全員散場，靜待車經過之後再能繼續。）

最後一個原因就是經濟考量了。

因為他們打一場比賽通常會賭五百元，也就是一人一百的賭資，這已經將近他們一天三分之一的薪水，所以“沒有人想輸”。

因為沒人想輸，所以從分隊開始，各路人馬便議論紛紛意見分歧，雖然我都聽不懂，但能從肢體語言清楚地看見，大夥都希望自己的隊能相對更強勢。

我們都打一場球十七分，八分換場，沒有三分球，沒有罰球，扎扎實實的十七分。一般狀況是三戰兩勝，輸掉第一場的那隊，第二場還有機會扳回頹勢，而他們常常會要求將賭資加碼到七百五十元，這樣贏球至少還能賺個五十（第一場輸100，第二場贏150），然後第三場再趁勝追擊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我時常遇見一個特殊現象，就是第一場打完之後，輸的那隊就開始各種擺爛，像是抱怨沒水可以喝，有隊友要提早走、有隊友身體不舒服，或是連理由都懶得想，直接說不想打下一場；剛開始我都信以為真，但經過經驗的積累，我可以大膽地告訴你，這一切擺爛都是因為，他們認為自己那隊根本“打不贏”。

打不贏第二場又要多輸一百，但又不能輸掉面子承認自己打不贏，就只好出此下策，各種擺爛。

（賓賓擺爛是一種文化的傳遞。）

像有次我手感特別好，一直顏射賓賓的防守者，大幅度取下第一勝之後，正當我興奮地要迎接下一場時，敵隊的球員就開始意興闌珊了，每個人喝水都慢得詩情畫意，有些人半條腿已經坐在摩托車上，好似從來就沒有要打第二場的樣子；但我實在很想打，就跟他們提議要不要重新分隊。

他馬的，剛剛那些慵懶的身軀馬上又活蹦亂跳起來，繼續開始分隊的爭執。
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，跟他們打球常常讓我心中冒出一股怒氣，怒氣的來源有兩點，第一當然就是賓賓上下其手的防守干擾，以及各種說謊爭出界球權的厚臉皮行為，第二則是來自對隊友的不滿，因為他們打球實在太沒有條理，雖然說武林中的最高境界就是無招勝有招，但賓賓球風實在超級難以捉摸，對於閱讀比賽這件事，他們要不是文盲，就是根本沒打算要閱讀，各種不合理出手、從不傳導、快攻跑了三年從沒看到有人把空間拉開過，全要擠進去要搶球。

但偏偏就在一連串錯誤決策之後，他們偶爾又能詭異的把球投進，完全哭笑不得。

不想自己像個球皮一樣，一定要打合理籃球，但像賓賓這樣瞎雞巴亂打，把可以得分的球浪費掉，常常讓人很洩氣，辛辛苦苦防住一球，結果又低能長傳失誤，除了搖頭嘆氣，真的無能為力。

（眼中窮得只剩籃筐。）

說了這麼多，好像都在批評賓賓籃球又髒又低能又沒球品，反正他們也看不懂中文，不會因此怨恨我。

但嫌貨才是買貨人，我是真的很喜歡跟他們打球，很喜歡充滿競爭的感覺，心中冒出的那股怒氣，讓我想狠狠打爆他們，想把他們擊潰，這是我在臺灣很少感受到的情緒，帶著這種意識上場，更能激發出籃球對抗的本質，讓他們知道台灣人不是東亞病夫，我們也是能在骯髒的球風下生存的！

 （一個非常正面的結尾。）